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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鹊巢》:鹊巢鸠居变鸠占鹊巢

时间:2023-10-19 05:31:11 唯美句子

作者/金先生

《诗经·鹊巢》:鹊巢鸠居变鸠占鹊巢(图1)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

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

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1

喜鹊做了很大的窝,一只八哥飞来居住。美丽的新娘来出嫁,一百辆花车浩浩荡荡地迎接她。

喜鹊做了舒适的窝,一只八哥住得很满意。美丽的新娘出嫁了,一百辆花车喜气洋洋把她接进门。

喜鹊做了阔绰的窝,一只八哥住得很快活。美丽的新娘娶进了门,一百辆花车热热闹闹来庆贺。

2

《鹊巢》明显写的是贵族迎娶新娘的喜事,从来的解读几乎都趋于一致。“之子于归”是全诗的中心,点明了主题;而这个诗句在《诗经》很多诗里都有,也都是说的姑娘出嫁。全诗三章,诗句重叠,每章仅换了两个字,并不重复地写出了迎亲、娶进门和热闹地庆贺新婚的过程。这些都好理解。

只是,在解读这首诗的时候,不能不注意到“维鹊有巢,维鸠居(方、盈)之”八个字;而作为诗的主体的“之子于归,百两御(将、成)之”也是八个字。对于占了一半篇幅的前两句八个字,似乎就不能等闲视之了。而诗题《鹊巢》固然是依起始字做题的《诗经》惯例,但它的意象却超过了“起兴”。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八个字,在传统解读中都约为“鹊巢鸠居”。由此,我自然就马上想到了后世有个成语叫“鸠占鹊巢”。那么,“鹊巢鸠居”怎么会变成“鸠占鹊巢”呢?也许后人没有读过《诗经 · 鹊巢》,但他一定知道和运用“鸠占鹊巢”的成语,并懂得是贬义。可是,“鸠占鹊巢”的成语是否从“鹊巢鸠居”的典故而来?又为什么从褒义演变成贬义了呢?

3

很多资料一致认为,喜鹊是一种很会筑巢也勤于筑巢的鸟类;鸠是什么鸟呢?有人说是鸠、布谷,现代多以为就是八哥。而八哥却是不会筑巢的,即使衔了草枝,也做不成窝,故常是栖息于别的鸟巢里。

我恰巧读过杨绛先生晚年写的一篇名为《记比邻双鹊》的纪实散文,就是详细记叙一双喜鹊怎样筑巢的故事。这对喜鹊来到杨先生楼前一棵病柏上筑了“像个盆儿”的巢,不料被狂风大雨吹落。不久,这对喜鹊又在一棵胡桃树顶重新做巢。后来,这对喜鹊又把它拆掉,用了十天,“每天勤奋工作”,再次到那棵病柏高枝筑了个“比鸟笼还大”的巢,“上面又盖了个巢顶”,并且“鹊巢有两个洞,一向东,一向西,一门进,一门出,进巢就不必转身”,喜鹊就安心地在里面生蛋,抱小喜鹊了。可是,小生命却在一场大雨中夭折。父鹊母鹊伤心地飞走了,又多次飞回来探望。空巢半月之后,一只老鸦栖居了空巢。这时,那只父鹊不得不引来许多喜鹊,硬是把老鸦赶走。转眼一年过去,那对喜鹊又来了,它们用嘴把那个旧巢一根一根地拆光而去[1]。

这个故事把一对喜鹊三次筑巢记叙得很生动,真是不辞辛劳,百折不回,喜鹊之筑巢可见一斑。恰好故事也写了老鸦“居之”,可见别的鸟来居住也是有之。也许老鸦是看见空巢才来借住的,但喜鹊还是把它赶走了。

清人姚际恒曾驳斥“鹊巢鸠居况女居男室”等附会不通时说,鹊鸠为异类,而男女是异类吗?以鸠性拙而不能做巢,难道女子也性拙不能做家吗?因此,他认为鸠居鹊巢只是起兴,女居男室乃是“天地自然之理”,“其义止此,不穿凿,不刻画,方可说诗”[3]。姚际恒一言中的,鸠居鹊巢是本诗的起兴,男女婚嫁则是本诗主体,二者意象是什么就是什么,是不可穿凿附会的。

于是鸠占鹊巢就是另一回事了,跟《诗经·鹊巢》更要转几道弯。《阅微草堂笔记》写了个狐狸居住鬼穴的故事,说有一个鬼从他的墓穴外出,狐狸就乘机“聚族居之”,反而驱鬼不得入。作者因而叹道:“夫鹊巢鸠据,事理本直,然力不足以胜之……孱弱者遇强暴,如此鬼可矣”[3]。这里,纪昀从狐居鬼穴而归纳“鹊巢鸠据”的“事理”,这是完全一致的,因为“本直”都是“强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不劳而获。而且还值得注意的是,本已约定速成的成语“鸠占鹊巢”,或“鹊巢鸠占”,这里还写做了“鹊巢鸠据”,或者也还有写做“鹊巢鸠踞”的。按“据”与“踞”似乎更能表达“占”、“占据”、“强占”的意思,当是“鸠占鹊巢”成语的不同写法而已。

由《诗经·鹊巢》的“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到成语“鸠占鹊巢”或“鹊巢鸠占”,及其变体“鹊巢鸠踞”、“鹊巢鸠据”,显然看出来有渊源关系。即成语中的主体词素“鹊巢”和“鸠”来自《鹊巢》和“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不同的只是“居”变成了“占”、“据”、“踞”——可是“鸠占”、“鸠踞”、“鸠据”也明显是从“鸠居”而来。前者“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固然只是客观描写,“其义只此,不可穿凿”;而后者的关键词素“占”、“踞”、“据”其义已发生了主观的变化,即变为“强占”的贬义了,但仍能说明“占”从“居”来。总之,“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的形象生动,而现实中的“强占”行为又多,故人们便姑且也“强占”来表达讽刺之贬义。这是不得已,但也未尝不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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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的心理机制是移情,它源于精神分析对神经病治疗的“移情作用”。这“意思就是说病人移情于医生”,它“表示可为一种热情的求爱”。这对于女性可以这样说;对于男性,“根本情形”是一样的,即“他同样地倾慕医生,也同样地夸大他的品质,也同样地顺从他的旨意,也同样地嫉妒着一切与他有关的人们”。弗洛伊德把这种“移情”叫做“投射”[4]。

《诗经》的起兴也是情感的“投射”。“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各种注本都认为是“兴也”。既然是“兴也”,那就是“之子于归”的情感“投射”到了“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上,也就是烘托出了一种喜悦之情罢了,而不是实际的比附关系。

后世对于“鹊巢”和“鹊巢鸠居”的印象很深,固然是好在它们的意象;但《鹊巢》喜悦和喜庆情感的投射,显然也增加了好的印象。也就是说,因为《诗经·鹊巢》,产生了“鹊巢鸠居”的典故,又由于其意象的鲜明和移情作用,继而才衍生出了“鸠占鹊巢”或“鹊巢鸠占”以及“鹊巢鸠据”、“鹊巢鸠踞”的成语。

“鸠居”的客观意象如果说由于移情作用投射了喜悦之情,那么,到成语“鸠占鹊巢”有了“强占”的贬义,也可以说是“移情”和“投射”。因为由于表意的需要,情感也可以向两极投射,而有了喜剧的讽刺性。

长阳五句子民歌有一首唱道:

姐儿门口竹林多,

引得百鸟来做窝。

去年凤凰来歇翅,

今年麻雀来唱歌。

麻雀占了凤凰窝。

这也是在“鹊巢”意象的基础上,把“鸠占鹊巢”唱成了“麻雀占了凤凰窝”,怎不更有了喜剧的味道!

金先生叹曰:

喜鹊建新房,

迎接新嫁娘。

鹊巢鸠占后,

不是原来腔。

【注释】

[1]杨绛:《记比邻双鹊》,见《走到人生边上》。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120页。

[2][清]姚际恒语转自方玉润《诗经原始》(上)。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95页。

[3][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八。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13页。

[4][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357=3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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