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拜访一位好友。上楼时，发现楼梯上有一个缺口，幸亏我当时低头，不然，一脚踏上去，后果难以预料。
这让我想起当兵的时候，第一次探亲。那时，我家住在六楼，妈妈因为我回来高兴过度，下楼买菜时，不小心一脚踏在阶梯的缺口上，脚被崴伤。我因心疼妈妈，随口埋怨一句，楼里住着这么多人，这个缺口怎么没人修啊？
妈妈说，有的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不要说维修了，楼道这么脏，你打扫一下，看看什么感觉。
扫一下楼梯能有什么感觉。我说着，拿起家里的扫除准备扫阶梯。出了门，看着陌生人上下，却把扫除靠在自己家门边，生怕上下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我有一个习惯，想要做的事再难，都得去做。这会儿，当着邻居的面，迟迟不好出手。返回家中，妈妈和姐妹一起取笑。
我说，没说不扫。
为了避开他人耳目，我选择深夜凌晨两点多，一个人幽灵一般从六楼扫到一楼。因为没有灯光，我的劳动成果被黑夜掩盖。仅仅过了两天，楼道里依然脏兮兮的，我心里十分反感，难道这栋楼房的居民就喜欢脏吗？脏去吧，我可不再当雷锋了。
妈妈说，知道为什么没人扫了吧，也知道为什么没人修楼梯了吧。
我心里说，怎么没有，我。
一大清早，我找到站街的维修工，说了工程的规模，对方直摆手，说，这点活，不干。连找了几位，都是不耐烦的表情，我这才认同妈妈的话。
认同并不能让我放弃。有什么，没人修，我自己来。
买了泥抹子，再去买水泥。谁知，又遇到难题，一袋水泥用不完，散秤又不卖。这可能也是妨碍维修的另一个原因吧。
辙，只好买一整袋水泥，用一个食品袋装了一些，剩下的留给店主。
我把东西带回家，妈妈看了说，拎家里做什么？哦，怕人看见？你做好事怎么像做贼。
时至今日，我都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明目张胆地做坏事，却摘抄美文不能光明磊落地做好事。
当夜，凌晨两点，我——幽灵般把楼梯缺口补上。因担心别人踩踏，用毛笔在一张红纸上写下，小心，缺口！。然后把警示语粘在两个纸箱上，摆在补修过的阶梯上下。
做好这一切，我悄然回家睡觉。
睡梦中，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家里忘了带钥匙，开了门，见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娘，好像是四楼的居民。
大妈，有事吗？我问。
有。请问，楼梯是你修的吗？大娘反问。
我茫然摇头。
几位大妈似乎不信，说，那个缺口，从新楼时候就坏了，一直没人修，不知坑过多少不熟悉楼道的人。你是个当兵的，刚回家，楼梯就修了，不是你又会是谁呢？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一声谢谢。
听大妈这么说，我越发不能承认，说，真的不是我。
一位大妈疑惑地对旁边一位说，还能是我楼上的老邱，走，去问问他。顺便，我再向他道个歉。
她说着，笑了，说，前几天，老邱拎着垃圾散落了我门口，我趁他没上来，把半杯没喝下的豆浆都泼到他门口。
几位大妈说笑着下楼，目送她们的时候，我看见整个楼道干干净净，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感动。
事情过去多年了，现在说起仍心存一番感慨，人的心境也有一道长长的阶梯，心梯一旦有了缺口，善良便被阻隔在楼下。
修复一处楼梯尚且如此，修复心梯缺口更加艰难，有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