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学英语是从大学一年级开始的。记得开学后第一堂英语课，老师要每个同学站起来背一遍26个字母，我因为之前学过一点法语，知道法语26个字母的读法，所以让我背英语字母时背到一半就背不下来了。课堂里一阵窃笑，大家可能从未见过还有人居然连26个字母都背不全的人。
当时许多学校都是用辽宁工业大学编的《大学英语》作为七七级大学生的英语教材，该教材主要是为工科学生编的，内容和语法较为简单，也还带有一些当时的政治时事内容。从最基本的字母和国际音标开始。对于我们这些从未真正学过英语的学生来说，确实是一本较好的入门教材。
我基本没有语言天赋，唯有笨鸟先飞的傻劲，从此又和英语杠上了，早上和晚上都是读英语、背单词，学语法和做练习。当时大家学的都是哑巴英语。也有些同学以前学过英语去了快班。大部分同学和我一样留在慢班。
记得学音标时，发清辅音“th”的音标时，有个同学总发不好，老师给她示范，说舌尖放在上下牙齿缝隙之间，呼气而出。可她试了许多次，依然发不准。仔细一观察，原来她是上颌前突的暴牙，上下牙齿不易合成一条缝，老师只能摇摇头，不再强求。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大家想学好英语的热情很足，主要就是背单词，弄懂语法，基本上都开不了口，一次老师上课要求学生站起来说一句完整的句子。大部分同学只会说“I dont know”，或者是“My English is poor”。只有一个同学说了一句“The Earth is like a ball”。 老师大加赞扬。还有一次下课期间，老师走到我面前说，“How old are you？”，我楞是听不懂，他又说了一遍，我仍然一脸懵逼。边上同学摸了一下我下巴说，你胡子有多长？。把老师和周围同学都逗笑了。我狼狈之极。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已经不满足只学辽工大的英语教材。开始寻找各种英语教材或读物，当时比较流行的有许国璋编的《英语》一套四册，有《英语900句》和《新概念英语》等，为了锻练口语，我每天从《英语900句》中背十个句子。另外还有过一天背熟200个单词的经历。周末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能全部掌握这200个新单词，不过第二天会忘记30%左右。第三天又忘记一些。其余的大概就记住了。
记得有些英语单词也很有意思，如，railway station，明明是铁路站，翻译成火车站，seatbelt，明明是绑在椅子上的带子，偏要叫安全带。eggplant，在美国都是巨大的圆茄子，哪是什么鸡蛋样的植物。这蛋也太大点吧，……。总之细究这些单词就很容易记住了。有时同学也会开玩笑，把单词的每个字母写成大写让大家认，如PLOLETARIAT（无产阶级）。后来到了美国才发觉，其实美国街头商店等地的许多标语广告等都是全部用大写字母写的。
基本上有了一定的单词量后，我开始找简单的英语小册子看。暑假去外语书店，买了一些英语的简单读本，记得有一本简版的《福尔摩斯侦探小说》，我看得津津有味，不懂的单词连估带猜，鸦片(opium) 这个单词就是我当时猜出来的。还读过《双城记》，《大卫·科波菲儿》等小说，都是简版的小册子，很容易读懂。一下子让我英语单词量剧增。后来到美国也读了不少英语小说和二战历史书。有时候也会读得废寝忘食。印象很深的一本书就是美国作家赛珍珠写的《The Good Earth》，作者孩提时与父母一起在中国镇江居住多年，书中对国人的文化习俗和生活态度的描写入木三分。该书曾获当年诺贝尔文学奖。记得八十年代有位名人说过，如果读过许多英语小说后再看专业书的英语，就像走过高山走平地。好像确实有这么一点感觉。
后来为了要留学，要考托福和GRE，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家的英语水平都低，就是英语系老师有些也考不到托福的高分。我们学校是托福的一个考点，但考试费用是25美元。当时国家外汇管制很严，老百姓是不允许到银行换美元的。只能找已经在国外的同学借。当时民间的汇率大概在一比八左右，考一次托福相当于花费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关键是这25美元也不容易借到，因为申请大学的费用也要问国外的同学借。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同学情弥足珍贵。
为了要考过托福，也为了不浪费这珍贵的25美元，我又开始拼命记单词和做语法和听力练习，为了增加单词量，向其他同学学习，背英汉词典。我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考托福，因为我当时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经常问别人借美元。经过几个月的拼搏，终于一次通过了托福考试的550分。这是当时美国绝大多数大学研究生院录取外国留学生的外语门槛。这个分数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当时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当时曾听到在上海美国领事馆前等签证的自费生在说考托福根本不敢想，那是要脱层皮的，因为那时的留美自费生主要都是先去读语言学校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全民的英语素质确实非常之低，记得当初我们学校外语系的年轻教师给外国专家当翻译时，要不断地和外国人说：“Sorry, Could you say it again?”。在当时国内的条件下，基本没有办法提高英语的听说能力。我是在毕业后专门上了一个学期外国老师的英语口语课后才有所提高的。
记得刚到美国洛杉矶机场中途转机时有点懵，机场工作人员给我大声说了三遍，“Dallas, Dallas, Dallas”。我居然都没听懂，反复查看机票才知道下一站到德州的达拉斯后还需再转一次飞机。当时机票都是别人帮买的，自己也糊涂没事先弄清楚。也难怪，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真正用非母语与别人交流。
其实真到了美国的头一年，与美国人交流还是有障碍。常常是句子表达不完整，又词不达意，再加上夸张的动作，才能让别人真正明白你想说什么。有一次与朋友约定的时间是下午“twenty to two”。我在下午两点二十分赶到那里，别人早已离开。后来朋友为了不引起我误解，总是用“twenty before two”，或者是“ten after three”这种更明确的句子告诉我时间。
如今海龟返岸已有几年，英语能力仍需提高，但学无止境。记得刚海归时第一次开会因有外国同事在，全程用英语交流，中途和老朋友用中文交谈时，边上年轻同事非常惊讶地告诉我说，想不到您中文也说得这么溜。他大概把我想象成纯粹的ABC了。
最近对于马克思的名言：A foreign language is a weapon of the struggle of life (外语是人生斗争的一种武器), 确实有一种更深刻的体会。网上有些道貌岸然的大V们，仗着底层百姓的不懂外语，故意从外媒摘录片段、歪曲事实或翻译成相反的意思来蛊惑民众。所以说，为什么要学好外语？就是要同样拿起这个武器，揭穿某些人的说教和谎言，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