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文广
三大娘的人样子，叫我说长的并不算漂亮——矮矮的个子，瘦小的身材。因为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脸倒是捂得白白的。因为缠了一双小巧玲珑的脚，常年穿双白洋袜子黑布鞋，扎着宽绑腿带子，看上去愈发的干净利索。也正因为如此，在村子里就都异口同声的说：“三大娘是个少有的漂亮女人。”
可也是，旧社会看女人漂不漂亮，不光看眉眼嘴脸，重点的是看脚。女人如果是个天足（大脚），你就算是长的再漂亮的眉眼身段，也是枉然。被人看不起，找婆家也打折扣。
据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正宫娘娘马皇后就是天足，一次陪朱元璋外出巡查，路过一个村庄，村人们就议论皇后娘娘脚大，让皇后娘娘听见后很生气，就在这个村子里各家的门楣上贴了“福”字做记号，要派人来杀掉议论她的村民。村民们知道后吓的不知所措。有人就出主意说：“我们把福字倒过来贴，皇后娘娘见我们说她的到来是福倒（到）了，就不杀我们了。”果然皇后娘娘见村民们说他的到来是福倒（到）了，就放过了村民。
我小时候看娶媳妇的，花轿一落地，村子里那些好事的娘儿们都就一窝蜂似的围上去，掀轿帘，嘴里嚷嚷着看脚看脚，这时候新媳妇的手紧紧地抓住大红蒙头，把两只脚紧紧盘在膝下，就这样也架不住往外拽脚的人多，还是被拽出来看。如果是双小巧玲珑的小脚，人们嘴巴里就“啧啧”着贊美声，喊：好一双俊俏的小脚。
如果一看是双大脚，或是脚缠的不规范略显大点，就都撇撇嘴走开。大脚，成了女人一辈子的短处。
我的妈妈也是缠过脚的女人。妈妈常说：“她不到5岁姥姥就给她缠脚，只留一个大脚趾头，把其余的4个全部弯进脚心里去，用白粗布裹脚紧紧的缠了一层又一层，生生地4个脚趾头骨头缠折，只到姥姥认为缠结实了才罢休。疼的她哇哇哭，脚火烧火燎的疼，十趾连心嘛，不吃饭不睡觉，只是个疼得哭。脸黄黄的像得了大病，姥姥就背上妈妈串门子玩，企图让她睡觉。夜里她就趁姥姥睡着了，自己就偷偷的把裹脚布松开，姥姥见她偷偷松开了裹脚布，气的不得了。就用粗麻线给她缝起来。就这样妈妈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偷偷的把裹脚布松开，不然疼的钻心。
“唉，那才不是人受的罪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王八蛋遭贱俺女人，你看现在的闺女们多么好？甩开两只大脚比男人跑得都快。就冲这，俺女人也要感谢咱共产党。”每次讲完，妈妈都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叹气。
可也是，孙中山的辛亥革命提倡女人放脚。虽然说革除了中国女人缠脚的陋习，但是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封建思想残余，哪就那么容易被一下子革除掉的？世人对大脚板子女人是看不惯的。直到来了日本鬼子，女人一听说鬼子进村了，就在脸上涂上锅底灰往青纱帐里跑。脚小的跑不动急的哭，哭有什么用？那些日本鬼子又都像畜牲似的到处抓花姑娘，要是让鬼子逮住那还有个好？人们这才心甘情愿的放开那被裹脚布缠变了型的脚。
妈妈的脚虽然说在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总算没像三大娘的脚那样成了“三寸金莲”，也是大拇脚趾头向里歪歪着，解放以后也亏了这双脚，开始帮助爸爸下地种庄稼。合作化之后和男劳动力一样下地干活挣工分。
三大娘的脚可就苦了，走起路来只用脚后跟着地，路稍微有点不平整，她就前仰后合的像喝醉了酒，赶紧去扶着墙走。她也想去生产队上干活，娘们儿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多么开心？可是她那种小脚像橛子似的一踩老深，拔不出来。每天她都是站在过道口呆呆的望着成群结队的女人们扛着农具上工下工，失落，悔恨，还是......
张文广，男，山东省德州人，国有银行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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