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语录为网友倾心奉献励志美文,经典语录,美文欣赏,唯美句子。
当前位置: 美文微语录 经典美文 张晓风:从你美丽的流域(迷人的侧影主要内容)

张晓风:从你美丽的流域(迷人的侧影主要内容)

时间:2022-10-05 17:05:13 经典美文

  卢跃刚:从你妩媚的水系

  推着面包车从闸机出来,才察觉到行李箱有双重,不应总而言之,应该叫妻子飞来的,一趋弱,熟识的微笑迎面,我一时之间实在吓了一跳,觉得自己是叱咤风云的滕军伟,特兰县不动,短蕊立时成真。

“不是说,叫你别飞来我吗?”看到人,我又说实话了。

  “你叫我别来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决定完蛋了,应允你没用只是为了让你精采嘛!”

  我没说话,他俩一起推着面包车走,好似仙道处可以踏尽红尘。

  “张瑞华说,他想飞来你。”

“接甚么接,七十两分钟的直升机,去演一个讲就回来了,要接甚么?”

  “张瑞华公事找你,可是,他说,再说他们八天不见踪影了,却是让他们原则上碰面好,他不要夹在尾端。”

  我笑起来,看不出来张瑞华还如此柔和呢!

  “他找我有甚么事?”

“他想发动个采血运动,找你帮宣传品。”

  “他怎么想到我的?”

  “他知道你在澳门捐过血——是我告诉他的。”

  张瑞华——这混蛋也真是,我这小小绝密,何况也非要自欺欺人不可吗?

1983年9月我获聘到澳门去教一年书。临早先是虽然诸般,匆匆间仍跳上高雄新森林公园的采血车,想遗留下一点别时的礼品,可是复诊结果居然说血红蛋白不如,原来我却是一个“轻浮男子”,跟验血先生申辩了几句话,无济于事,只得回去重新整理行装扬空而去。

1984年2月合约期满,要离满的那段日子,才忽然发现自己爱这座危城有多深。窗前水波上黎明之际的海鸥,学校附近大树上聒噪的黄昏喜鹊,教室里为我唱惜别曲的学生,深夜里打电话问我冬衣够不如的友人,市场里卖猪肠粉的和善老妇,小屋一角养得翠生生的鸟巢蕨……爱这个城是因为它仍是一个中国人的城,爱它是因为爱云游此处的自己。“浮屠不三宿桑下者,不欲久生恩爱。”僧人不敢在同一棵桑树下连宿三天,只因怕时日既久不免留情。澳门是我淹留一学期的地方,怎能不恋栈?但造成这恋栈的形势既是自己选择的,别离之苦也就理该认命。

  用甚么方法来回报这个拥抱过的地方呢?这个我一心要向它感谢的土地。

  我想起在报上看到的一则广告:

有个人,拿着机器住大石头里钻,旁边一行英文字,意思说:“因为,钻石头是钻不出甚么血来的——所以,请把你的血给他们一点。”

乍看之下,心里不觉一痛,何况我就是那石头吗?冷硬绝缘,没有血脉,没有体温,在钻探机下碎骨裂髓也找不出一丝殷红。不是的,我也有情的的沃土和血的川原,但是我为甚么不曾捐一次血呢?只因我是个“被拒绝采血的人”,可是——也许可以再试一下,说不定澳门标准松此,我就可以过关了。

用一口破英文和破广东话,我按着广告上的指示打电话去问红十字会,这类事如果问“老澳门”应该更清楚,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只得自己去碰。

还有甚么比血更好呢,如果你爱一块土地,如果你感激周围的关爱,如果你回顾岁月之际一心谢恩,如果你喜欢跟那块土地生活时的自己,遗留下一点血应该是最好的赠礼吧。

  那一天是二月六号,我赶到金钟,找到红十字会,那一带面临湾仔,有很好的海景。

  “你的血要指定捐给甚么人。”办事的职员客气地拿着表格要为我填上。

“捐给甚么人?我一时之间愣住,不,不捐给甚么人,谁需要就可以拿去。这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光与光的互照,水与水的交流,哪里还需要指定?凡世之人又真能指定甚么、专断甚么呢?小小水滴,不过想回归大地和海洋,谁又真能指定自己的落点?幽微的星光,不过想用最温柔的方式说明自己的一度心事,又怎有权力预定在几千几百年后,落入某一个人的视线?

  “不,不指定,”我淡淡一笑,“随便给谁都好。”

终于躺上了采血椅,心中有着偷渡成功的窃喜,原来澳门不这么严,我通过了,多好的事,护士走来,为我打了麻醉针。他们真好,真体贴。我瞪着眼看血慢慢地流入血袋,多好看的殷红色,比火更红,比太阳更红,比酒更红,原来人体竟是这么妩媚的水系啊!

想起余光中的那首《民歌》来了,舒服地躺在椅子上慢慢回味着多年前高雄国父纪念馆里的夜晚,层层叠叠的年轻人同声唱那首泪意的曲子: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 也听见

  沙 也听见

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

  还有长江最最母性的鼻音

  从高原到平原

  鱼 也听见

  龙 也听见

  如果长江冻成了冰河

  还有我,还有我的红海在呼啸

  从早潮到晚潮

  醒梦 也听见

  有一天我的血的结冰

  还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

  从A型到0型

  哭 也听见

笑 也听见多好的红海,相较之下人反而成了小岛,零散的寄居在红海的韵律里。

  离开红十字会的时候,办事小组要我留地址。

  “我明天就回台湾呢!”

谁又是正月有地址的人呢?谁不是时间的过客呢?如果世间真有地址一事,岂不是在一句话落地生根的他人的心田上,或者一滴血如何流相互灌注的渠道间——所谓地址,还能是甚么呢?

快乐,加上轻微的疲倦,此刻想作的事竟是想到天象馆去看一场名叫《黑洞》的影片,那其间有多少茫茫宇宙不可解不可触的奥秘,而他们是小小凡人,需要人与人之间无伪的关怀。但明天要走,有太多有待收拾有待重新整理的箱子和感情,便决定要回到我寓寄的(501731.com)小楼去。

那一天,我会记得,1984年2月6日,告别我所爱的一个城,飞回我更爱的另一个城,别盏是一袋血。那血为谁所获,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自己的收获。我感觉自己是一条流量丰沛的大河,可以布下世间最不需牵挂的红尘深情。

  还有甚么比这更好的事呢?

卢跃刚散文__卢跃刚作品集 卢跃刚:行道树 卢跃刚:敬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