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文天祥
燕子楼中,
又捱过、几番秋色。
相思处、青年如梦,
乘鸾仙阙。
肌玉暗消衣带缓,
泪珠斜透花钿侧。
最无端、蕉影上窗纱,
青灯歇。
曲池合,
高台灭。
人间事,
何堪说!
向南阳阡上,
满襟清血。
世态便如翻覆雨,
妾身元是分明月。
笑乐昌、一段好风流,
菱花缺。
上篇说到:“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既然是笑别人,自然自己与她不一样,这样才有笑别人的基础,那么被俘之后的文天祥的生活如何呢?
燕子楼中,
又捱过、几番秋色。
文天祥一直是被劝降的,这样标志性的人物如果降元,对统治者而言自然是利大于弊的,故更多时候文天祥并不是羁押在牢房里,而是软禁在某处庭院之中“燕子楼中”,不降是心志之坚,与元朝而言,杀一降将实在没啥大益处,何必呈一时之快?反而显得自家小气。文天祥自杀几次未遂,求死不得,也就这么耗着了,一晃就是几年,故:“几番秋色”。
人生不如意,漫漫长夜,难免想起当年的意气风发:
相思处、
青年如梦,
乘鸾仙阙。
鸾:凤凰类的一种鸟,此处指当年高中状元之时的装饰美丽的高头大马。
仙阙:皇宫。
曾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如今却是:
肌玉暗消衣带缓,
泪珠斜透花钿侧。
肌玉:肌肤如玉。不仅皮肤暗淡无光,人也瘦弱无力了(衣带缓),缓:松松垮垮,指人瘦了。
此篇以女人为第一人称,写自己的心情,借人咏情。
故有肌玉、衣带、乐昌之类的文字,此处的“花钿”也是指女人头饰之物,那为什么说是:“泪珠斜透花钿侧”?
指无人之时的夜晚,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故有“斜透”,白天流眼泪是竖流,晚上流泪就是斜着了,带花钿而眠,乃是无心卸妆,一个“透”也反应出了伤情至深。
如此伤神,又是一个无眠夜,这又何以见得?
最无端、蕉影上窗纱,
青灯歇。
残月西垂,方能将离“燕子楼”远处的芭蕉影子照在窗纱之上,就像夕阳拉长了影子一样。
青灯歇,一般情况,灯油量是足够什么三更天五更天之时睡眠的,此处如此写,意思是深夜也无心睡眠。
这可以理解,国破家亡,世事纷乱,各种角色、各种脸谱又涌上舞台,难免让人感慨啊,那便是下阙的内容了。
上阙写自己的境况,下阙写自己的感慨,并借以明志:不会似乐昌公主那样,本是“妾身元是分明月”,做出那般糊涂事来,即坚决不投降,故他笑乐昌公主,虽是风流事,终究是缺憾。
此处风流非后世之风流,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中的风流。
故文天祥之笑,也并非嘲笑,只是自己认为不完美,即菱花缺。也就是说,他对投降派也不是恶语相向,极尽挖苦之能事,他能理解大家的选择,只是觉得有些缺憾,是菱花缺。
壹点号 青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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