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以此文念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连着好几天晚上做梦梦到爷爷奶奶，在他们温馨的小院里，奶奶烧火做饭，爷爷修剪着满院他精心栽培的五颜六色的月季和菊花……可能真如俗话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时间过得好快，爷爷已经过世快五年了，奶奶也刚过九十一岁大寿，但每每回想过去，回忆就像决堤的洪水，那一幕幕都浮出脑海，那一切仿佛还是昨天…… 小时候，爸妈每天都为生计奔波着，但爸爸对我和哥哥很严厉，所以我们小时候都很独立，也会为父母分担很多家务，那时村里的大人们也总会把我和哥哥当做榜样训他们的孩子“人家谁谁谁，那么小什么都会做，多懂事”。其实那又有什么办法，爷爷奶奶住在老村，我家在新村，没有人可以帮的了我们，只有靠自己！可能也是因为我是整个堂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吧！爷爷奶奶都很疼我，小学时学校离我家很近，两三分钟就到了，爷爷奶奶家则要花上二十多分钟，但很多时候，一放学，我就会花十多分钟飞奔到奶奶家。在那里，我不用面对爸爸严厉地眼神，不用做家务，奶奶会做我想吃的饭菜，爷爷会去自己的菜园摘最新鲜的菜，临走时，爷爷总会从他那用报纸一层一层报纸包着的、为数不多的“家产”里拿出几角钱递给我说“好好学习就有奖励”，我用力的点点头，开心的拿着钱跑到村头的小卖店里挑一样自己嘴馋的零食，或是心仪很久的小画片，然后小伙伴们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的好东西。有时实在是不想回家，就在奶奶家不走，奶奶怕爸妈不知道在那里，劝我回家，我只好撒谎说“他们知道”然后躺在奶奶暖暖的被窝里听她讲故事，随后就会听见爸爸找来吵吵着“不回家也不说，都什么时候了”我缩在奶奶被窝里大气也不敢出，然后就听见爷爷奶奶说，孩子都睡了，她在这好好的没事儿。爸爸无奈地离开，即使总这样被挨揍，但还是会跑到爷爷奶奶那里，因为有他们宠着，我什么都不怕。所以小时候当人们问我谁最疼你时，我总会大声的说“俺爷俺奶呀！”
我喜欢爷爷奶奶家，温馨的乡村小院，满院的月季，袅袅的炊烟，房子后是大片的果园，因为有爷爷的精心管理，我们家的果树永远是长得最好的，春天果园里的山楂树梨树开出雪白的花，桃树杏树红的粉的花，整一个花的海洋，爷爷拿着他的剪树刀穿梭在花海中，收获的季节，果实累累，调皮的我爬在树上使劲地摇着，果子似冰雹似的哗哗落下来，奶奶挪着小脚站在树下叫着“慢点 别掉下来了”，我大声叫道“没事儿 掉不下来”随后园子里总会传出我们的笑声！ 还记得每年过年大年初一我和哥哥总会起得很早，和爸爸端着两碗妈妈下的热腾腾的饺子，穿着新衣服新鞋，踩着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地响，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爷爷奶奶也会早早的把院子里、门口的雪扫出一条蜿蜒的小路，迎接我们，我和哥哥开心地给爷爷奶奶磕头，然后爷爷拿出几张崭新的压岁钱笑呵呵的递给我们… 好像那是个春天，在爷爷奶奶的农家小院里，我沐浴着阳光，爷爷在修剪着他喜爱的月季，满院五颜六色、各种品种的月季在他的精心栽培下都会开出娇艳的花，我好奇地问：“爷，为什么我栽的月季总是没几天就死了，为什么你栽的能长得那么好呢？”爷爷边做着手中的活边说：“那你是不懂方法，浇花也是有讲究的，什么时候浇水，浇多少都得掌握好”，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爷爷接着说：“我就喜欢这月季，以后我没了，你让你爸爸在我的墓旁给我栽株月季”说完他呵呵地笑，我没应声，因为我觉得那时“死亡”这个词离我很远……那仿佛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被匆匆流逝的时间抹去…
慢慢地我长大了，该读中学了，带着父母的期望我不得不离开家出外读书，那时住校，周末才能回家，在学校的日子，最想念家里的爷爷奶奶，想爷爷讲他在战争中受的伤，想奶奶香喷喷的饭菜…每到周末回到家里，必定要去看他们，他们也必定会给我留好吃的，每次临走爷爷也会不住的叮嘱我要好好学习，说学知识好！由于学习压力不断加大，课程不断加紧，周末休息的时间也减少了，有时几周才回一次家，去爷爷奶奶家里的次数也不断减少了。我读初三那年秋天，爷爷气管炎加重，治疗后虽有好转，到一直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看着硬朗，记得爷爷生日那天，全家老小都聚在爷爷家，我笑着对爷爷说：“爷，咋回事啊 ，我上次回来你不还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成这样了，您快点好吧”。爷爷笑了笑说：“傻闺女，人老了，到了往下坡路走的时候了”。那时候觉得鼻子酸酸的！
从那之后，爷爷身体一直都不好，算命先生说，爷爷那年有难，若是能过了那年，必定会长寿，我那时不信这个，到后来仿佛也有些信了。初于爷爷身体需要照顾奶奶也近九十考虑，爷爷奶奶由我家和大伯家轮流照看，可能冬天的原因，爷爷的气管炎逐渐加重，住院治疗后才有好转，后来奶奶那年也因照顾爷爷受累心脏不好住进医院，那年我刚读高中，临近寒假，爷爷也就是在那年去的，走的那天他才刚刚过了他八十二岁生日一天，听大伯说爷爷那晚还吃了一碗饭呢，但很突然就走了…爸妈怕影响我考试，没有告诉我，那是一个周五，我照例像往常一样回家，走到村口，一个大娘看着我说“这妞回来啦，还不知道吧”，她的话问的我一脸的迷茫，她说“你爷没了”，短短的四个字瞬间让我失了神，我飞奔到大伯家，门口立着花圈，很多亲戚都在，还有穿着白色孝衣的爸妈大伯大娘和哥哥姐姐们，走进院子里好像有人说“xxx回来了”，我一眼就望见了屋内正中的棺木，前面则是爷爷的黑白相和祭品，那一刻窝心的疼，之前从没有过的，我失声痛哭，跪在爷爷棺木前哭着磕头，我没能见他最后一眼，棺木已被封严…那时起，我那么深刻地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由于风俗限制，埋葬那天和三年之内，女的都不许入坟，更不能哭泣，所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爷爷的棺木被土一点点掩埋，把我和爷爷阻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爷爷去世的时候，奶奶正在医院，所以我们谁都不敢告诉奶奶这件事，她也总问爷爷怎么样了，我们也总骗她说很好，比她好，她说那他好了，让他来看看我吧，我们只好骗她说：“算命的说了，不让你俩见面，见面会折了寿”。奶奶笑着说：“都过了一辈子了，老了说啥不让见面了”。不管怎样，我们总是变着法的骗她，现在爷爷去世快五年了有时候我会笑着问奶奶：“你想爷爷吗？”奶奶笑笑说：“都好几年都没见了”。是啊，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五年不见，怎么能不想念。
听人说，奶奶是爷爷的童养媳，那时奶奶家穷，爷爷家当时也是大户人家，爷爷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奶奶比爷爷大八岁，据说是奶奶把爷爷带大的，奶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爷爷陪伴一生的人，爷爷奶奶都受了不少苦，爷爷参加过战争，也因父辈是地主，被批斗过很多次，所以爷爷很瘦，奶奶也是典型的小脚女人，经历过缠足，不管怎样，两个人还是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儿孙满堂，可惜的是，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爷爷没能陪奶奶再享受好日子！ 俗话说“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是啊，我不敢轻易回忆过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不敢去看爷爷奶奶曾经温馨的乡村小院，不敢面对曾经满院的月季和菊花已经不在，不敢再去果园，因为它们再不会像以前长得那么好…树欲静则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面对匆匆的时光，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希望爷爷在另一个世界能一切安好，奶奶能安享晚年！也许王国维的那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应该是对这一切最好的诠释吧！ 2011年11月20日亲笔
2013年的春节奶奶仍在充满欢笑和喜庆的气氛中度过，那一年我刚好毕业，欣喜的是我再不用去外地，并在家乡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最让人开心的是我可以每周都回家看奶奶了，奶奶再也不用在我每次临行前难过的流泪了。不料刚过初七，奶奶感觉身体不适，我们都觉得并无大碍，因为她身体一向硬朗，胃口也好，猜测大概因为过年这几天没休息好造成的，爸爸也带着乡村医生来给奶奶输了液，吃了药。谁知过了几天，奶奶仍不见好转，正月初十的夜晚，爸爸妈妈大伯大娘姑姑还有哥哥姐姐们，全家老小都仍围在奶奶不足十平方的房间里，奶奶呼噜作响的呼吸声让每个人心情都难以平复，一瓶又一瓶的瓶装液体并没有让奶奶病情好转，看着她无助的目光，听着她艰难的呼吸，我一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奶奶此时说话已经有些困难，但紧紧握着我的手，慈爱的看着我，好像在说我没事，不用担心。那一刻，我真诚地祈祷着奶奶快点好起来。凌晨五点左右，奶奶病情加重，朦胧中听到哥哥说车来了，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往奶奶屋里跑，奶奶的呼吸声更加低沉，此时所有人心情也越发沉重，从救护车上下来的是几位身着急救服的医护人员，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医生刚踏入奶奶房门，便把握十足地说“心衰！”他肯定的判断让我们更加紧张起来，奶奶此时已经九十三岁高龄了，我们或许都明白心衰意味着什么，那一刻我不想想太多，唯一一个心愿就是带奶奶去医院治疗，当姑姑征求意见说怎么办，我和哥哥斩钉截铁地说“走，去医院！”所有人都开始行动，奶奶爸爸大伯堂哥坐在救护车上，守在奶奶身旁，我和哥哥自行开车紧紧跟在救护车后，天还没亮，医院气氛异常安静，奶奶被推进的急救室，医生说奶奶年龄大了，做手术是不现实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强心针，不过可能要一千多元，我们果断决定打针，急救病房床位紧张，打针后奶奶被安置在走廊的一个小病床上，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看着她呼吸逐渐清亮起来，我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心情也好转好多，天蒙蒙亮，奶奶已经稳定很多，我和哥哥决定回家告诉所有的亲人这个好消息，我不知道一路上怀着怎样兴奋的心情回到家的，一进家门，便大喊道:“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奶好多了，打了强心针，果然不一样！”继而看到妈妈脸上如释重负的喜悦。我和哥哥兴奋地想妈妈讲述在医院为奶奶治疗的过程，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平静。妈妈接起电话“那他家回来说，她奶奶好多了啊，这咋又……”妈妈戛然而止的话语让我和哥哥已猜到了结局，“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奶奶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还紧紧握着我的手呢！“你奶不行了，可能要回来了，你开车去吧！”妈妈对哥哥这样说到。这一切来的太快，如五雷轰顶一般向我袭来，我顿时呆住了。妈妈说“年龄大了，身体器官做不了主啊！”我知道妈妈是在安慰我，她清楚奶奶在我心里是多么的重要，看着妈妈在准备席子床褥，放在了堂屋的西侧，我知道这预示着噩梦的到来，我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内心极其抗拒马上要面对的一切。不愿面对的还是来了，奶奶在最亲的人的守护中回到家，再次见到她，已不是我离开医院时的模样，微弱的目光，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那一刻，撕心裂肺的难过已占据我的整个身体，哥哥爸爸把奶奶从车上抱下来，放在妈妈事先准备好干净的床单上，我分明看到哥哥滴下的泪水，滴在奶奶苍白的脸庞，奶奶在亲人的守护中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切来的太快，让我没有猝不及防，唯有眼泪和难过！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为奶奶办了葬礼，最后的日子里，我难过地守在她的身边，随时眼泪就会决堤。真切地感受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正月十六，奶奶入土的日子，可恨的是那天我要到新入职的学校作班主任，第一次和学生和家长见面，校长说尽量不要缺席吧，那天没能送别奶奶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如今爷爷已离开11年，奶奶也离开有6年，这些年里，从来不敢再次踏入他们曾在住过的乡村小院，从来不敢再次走进那片果树林，但常常在梦里一次次又和他们相聚在那个温馨的小院，和他们尽情欢笑。
2019年8月5日泪笔。
借此文，也告诉所有朋友们，家有老人是我们的福分，多陪伴他们才是孝顺，不要让遗憾成为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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