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正在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间赶了一把时髦,直接穿越到了民国十四年(1925年)的东北,地界大约是怀德(今公主岭)一带。
那么,你可能最先遇到的不是上酸菜的翠花,而是绑票的胡子。
民国时的东北,人参、鹿茸、乌拉草多不多不知道,但胡子肯定多。
大的绺子成百上千,小的绺子成千上万。
比如现在,你就不知所措的站在一家名叫“义成”的大车店门前道边,正赶上一伙胡子过来。
然后,你与为首骑着高脚子(马),身穿青布袍、腰插盒子炮的大掌柜(胡子头领)看对了眼,该当如何?
正在赶路的胡子,与你四目相对……
01
可以确定的是,对上眼之后,肯定不会相安无事,各走一边。
因为,你在胡子眼里,此时正金光闪闪,等同于奥斯卡奖的小金人。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
那你是小看了自己。
在现代社会你只是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芸芸大众。
然而,在民国时,你那未经风吹日晒、相对细皮嫩肉的老脸,没有茧子、红润柔软的掌心,还有龙马精神的派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再加上一身“洋服”,那妥妥就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家里没有江配(三百)亩地,柜里不摞中梗(五千)块老头(大洋),绝对站不出这造型!
一看就是火点(富人)。
所以,如果没有我的指点,你的结局就是被胡子一条绳索抓到秧子房。
在道边能绑到你这么一个肥票(有钱肉票),那还不乐颠馅(手舞足蹈)?
你想在地上站着吗?
到了晚上,秧子房掌柜给你一个拨浪鼓,你以为是好心提供的解闷玩具。
然而实际却是架起一堆火,让你拿着拨浪鼓围着火堆转圈,一转一宿,拨浪鼓声不能停。
你也最好不要停,虽然会很困、很累,甚至可能一头扎到火堆里,把眉毛头发烧光光。
但如果停下,胡子会把你衣服扒掉,将胳膊一字展开绑在木架上,点燃两根大粗香,就放在你腋窝下烤,滋滋冒油的声音应该不会太悦耳。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熬鹰,把你整服。
然后好让你心甘情愿的给老根子(父亲)、老底子(母亲)、才字头(老婆)写信,送来大项(大洋金条)+小项的赎金(烟酒茶叶)。
一样不能少。
问题是,民国时候没有微信,所以你真的联系不上。
但是胡子不会信,于是他们会拿出来各种你穷尽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到的折磨人方法,之前的火轮车、烧香敬神,仅仅是开胃菜。
尤其是某个胡子神秘的告诉你:他吃打食(当胡子)之前是劁猪匠。
而且,他真不是在吓唬你。
而你也肯定会相信——不得不信,毕竟这时候可能耳级(耳朵)、托罩子(手指)都不怎么太齐全了。
胡子绑票:中间少年及靠左者两臂被捆,其他双手背绑。最右为花舌子(负责联络家属,标志是左臂缠白布)
02
所以,这就需要我来指点你如何应对胡子了。
前提是你会说普通话。
民国时候东北口音是山东话、河北话的杂合体,与普通话最接近,因为普通话就是以河北话为标准音。
首先,你一定要气定神闲的抱拳先开口:“达摩老祖威武!”(胡子以达摩为祖师爷)
注意:不能正常那样胸前抱拳,胡子认为这个姿势不吉利,像戴枷锁的囚犯;而是要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扬,接着颠三颠。
大掌柜一看,呦呵,不是空码子(外行人)啊!
他会先盘盘道儿:“出门在外走风尘,哪路神仙来登门?”
这时候你不能学智取威虎山那样,说什么“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进凤凰群。”
因为这和我给你编的身份不相符。
而是要说:“西北连天一片云,局主那是自家人”。
意思就是:你在一个绺子里也算是话事人。
大掌柜一听,这不是一般人呀,于是翻身下马:“报报迎头?”(问你姓啥)
你不能直接说姓,而是有讲究:
比如你姓朱,可答“二龙戏蔓”。
姓王,可答“虎头蔓”。
姓白,可答“草下走蔓”(蛇在草下游走,东北五仙,以蛇为白)。
总之,就是意会即可,没有定数,但是最好有草莽格调。
我建议你就说自己姓曹,答“大道天蔓”(朝、曹,取谐音)。
大掌柜会说:原来是托塔的晁兄弟(水浒晁盖是托塔天王,胡子敬重他)。
你答:“姓的不是天王托塔,但也是梁柱托天,只是火烧赤壁落了难。”
意思是姓曹、不是晁,同时点明自己是一个绺子的托天梁。
绺子除大掌柜外,有四梁八柱,其中托天梁是搬垛,即狗头军师,地位仅次于大掌柜,懂卜算、知风水。
为什么给你编一个这身份呢?主要是你的形象与其他或好勇斗狠、或奸猾世故的胡子头不相符。
如果说你是崽子(喽啰),又不符合你尊贵的身份。
好歹穿越一回,总归要有个高光时刻。
至于会不会穿帮,其实不用担心。
只要能把天干地支记住,其他自由发挥,
要知道:你可是在网上混迹这么久的人,信息接触量秒杀他们这些土老帽,随便胡诌几句,就能镇住场子。
而对方绺子里的搬垛,其实没想象的那么厉害,最多是半吊子。
如果真能掐会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那直接去奉天帅府当座上宾好了,不比当胡子强百套?
所以,可能对方的搬垛此时比你慌……
胡子中的带头大哥(左辅右弼,中间大掌柜,左边穿长袍的就是翻跺,右边是炮头,负责武装力量)
03
此时,大掌柜更加重视起来,问你:
拜哪个红花亭子?”(从哪个绺子来?)
你就随便编一个绺子名,比如老龙沟“小钻风”、南崴子“大青山”。
当时东北地面的绺子不计其数,遍地都是草头王,随时都有人起局(建立绺子),谁能都记住?
而且经常有几个小绺子靠窑(合并起来),也经常有绺子拔香头子(退伙),或者是被花鹞子(军警)给打花达(打散)。
所以,你胡乱编的绺子,不会穿帮。
你不主动说,对方也不会追问你具体位置,这是犯忌讳。
至于为何出现在这,借口也给你找好了:
假设现在是深秋,你就说这是回家“猫冬”的路上。
绺子里的胡子在冬天到来前都会分了红柜(钱),藏起喷子(枪支),身上只揣把青子(短刀),各找地方猫冬,等第二年春天再码人(集合)。
天冷了,猫冬之前的合影,然后就鸟兽散
回窑堂(回家)并不奇怪,很多土匪都是有家,对外就说出去做买卖。
没家的就去木把营(伐木场),或者是找海台子(妓馆)、押会(赌场)享受生活。
而猫冬也是胡子最容易掉脚(被军警抓捕)的时候,所以只要你说是回家猫冬,对方肯定不会多问什么。
虽然你是野毛子(他乡土匪),但是按照江湖规矩,都是来河子(自己弟兄),必须招待你一次。
不然就是毒草子(不讲义气的人),要被达摩老祖怪罪的。
尤其你是一个绺子的搬垛,有头有脸,低头不见抬头见,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到你。
于是,大掌柜会热情的招呼一起进大车店啃富(吃饭),用最好的 “胡子吃喝三件套”招待你:大骨头肉、咸鸭蛋、油饼。
这时候你不用心虚,直接跟着去,进屋之后脱鞋上走烟子(火坑)拐着(盘腿坐)。
正在大车店啃富(吃饭)的胡子
至于唠家常时候黑话没全掌握,那根本没关系。
胡子也不全懂。当胡子是来放飞自我的,又不是来学外语的……
有那个脑瓜,当一个花达脖子(城里人)不香吗?
只是几个日常用语注意就行。
当然了,你作为一个搬垛,需要重点注意数字黑话,毕竟这是你独有的专业术语:
一是留,二是月,三是江,四是者,五是中,六是神,七是星,八是张,九是阳,十是足,百是配,千是梗,万是汪。
比如527就是中配月足星。
04
吃饱喝足,你就可以找个借口滑(走人)了。
要是脸皮足够厚,还可以用绺子里今年水浅(效益不好)为借口,趁着对方搬浆子(喝酒)上头的时候,白女票一些老头(大洋)当盘缠……